【通世智库】刘域：母亲留下无价宝——教师节忆母亲

　　每逢教师节，最是思念母亲时，母亲一定会在天堂享受这个属于她的节日，热爱她的学生和老师一定会在教师节这一天更加怀念她。

中年的母亲

　　母亲从事了一辈子小学教育工作，她常常很满足的说，我这一生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感到非常荣幸。年过花甲的我，此刻更加感到母亲给我们留下的精神财富是无价之宝。【作者：刘域；来源：通世智库；编撰：张小青】

　　1950年，母亲报考了重庆市教育局举办的师资训练班，放弃了劳动局的录用。1953年，母亲又报考了重庆第一师范学校学习。在学习期间，母亲每晚自学到深更半夜，并全面锻炼自己，她担任了学生会干部和学生团支部书记，这给她以后的教师生涯奠定了很好的基础。三年师范专科毕业后，母亲被分配到重庆市中区新华路第二小学任教，两年后调市中区解放碑中心的邹容路小学任教。

青年时的母亲

　　母亲在五十年代末由班主任教师提拔为学校教导副主任，一直到后来任小学校长。从此一辈子从事小学教育工作，教书育人，尽忠职守。然而她这一生无论在学校什么岗位上，始终都以当个好老师的标准约束自己，从言行举止到衣着外表，无时无刻都严格要求自己，在学校里，她力求不说“上不了书的话”，决不做有违教师尊严的事。

　　母亲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对我们三兄妹严格要求。她规定我们不准随便去她的学校，不准逗留，不允许我们在她学校上学读书，理由是怕老师会袒护我们，不利于我们的健康成长。其实那时很多老师的子女都在自己任教的学校上学，但我母亲坚决不同意我们读她任教的学校。

母亲和她的小学生

　　母亲生前常对我说，记忆力是靠锻炼提高的，平时要养成强记于心的习惯，不能懒于记忆。每当有时我对一些人和事记忆模糊而询问母亲时，她总是要我再慢慢想一想，多回忆一下，决不轻易告诉我。

　　因长期劳累工作用眼过度，使她小时候患上的眼疾雪上加霜，母亲更是用强化记忆来弥补她的视力缺陷。她在年轻时就逐步养成开会讲话不用稿子的习惯，她总是提前准备，强记于心，即兴发言，临场发挥是她的强项。学校老师曾开玩笑对母亲说，何校长，凭您八十多岁还有这么强的记忆，真有资格去当大领导啊！母亲听了哈哈大笑。

　　母亲性格独立而坚强，她从学校退休后，尤其是父亲去世后，母亲为了不给子女增添负担和麻烦，坚持一个人居住，不让任何子女陪伴，在眼睛高度近视的情况下，坚强地挑起了自己生活的担子，独自向前行走。

　　她编写了几个小电话通讯本；学校老师同事的电话一本，亲戚一本，医院医生、家电维修工人等一本，小区物业工作人员、附近小馆子一本，几个电话本记满了各方面人脉的联系电话，那时母亲依靠电话和各方面人士认识交流，并得到他们的排忧解难和帮助。

　　母亲说话有亲和力，形象生动，条理清晰，并且很善于发挥表扬这个“有力武器”的作用。哪怕别人对她有微小的帮助，她总发自内心的感谢夸奖，让帮助她的人心里舒服。

　　母亲批评也很讲艺术。有一次，两个小偷深夜撬锁进入母亲的房屋，母亲听力好，知道家里进了小偷，她自知明斗不行，睡在床上不动声色，待小偷逃离后的第二天早上，母亲才通知我去帮忙查看。经检查被偷走500多元钱和一点物品。年迈的母亲没有一丝恐慌，这大概是她长期处理学校应急情况积累下来的沉着冷静性格。

　　那天母亲异常平静地拿起了电话，条理清晰地对小区保安负责人说明了头天深夜发生的事情，轻言细语对保安负责人说道：一个八十多岁的独居老人，在深夜被小偷撬锁进屋行盗，你作为保安负责人作何感想？如果这个老人是你母亲，你会有什么感受？也许保安负责人完全没料到母亲如此晓之以理的批评，当即表态，从今往后每天晚上增添一名保安专门巡查母亲这层楼，并每天做好登记备查。如今母亲已去世多年，这个当年的巡查制度至今仍然坚持执行。我们住在父母留下的屋里，深感他们仍然给予我温暖和安全。

　　母亲的口头表达能力值得学习和赞赏。她听觉灵敏，思维敏锐，口齿清楚，说话诙谐。凡是认识接触母亲的人都十分钦佩羡慕她的口才。母亲的口才是来之不易的，这是她几十年来不断学习、实践、总结，用一个教师应有的言谈标准严格规范自己的结果。母亲常说，一个教师无论上课教学，还是开会发言，要言之有物，用词要简短，并力求准确，表达要形象生动，她说，如果语言干巴巴的，或词不达意，学生就不知所云，只会打瞌睡，哪个愿意听你讲一堆废话。

　　近视的母亲特别注意在困难时仍保持精神乐观，她不愿意学生和老师们看见她近视的窘态，认为这有损于她教师的形象，她八十多岁行走也步履稳健，总是挺直腰板。女儿和孙女买的外国手杖，母亲即使是在病重不能行走时也不愿意使用。她想要永葆一个教师的尊严和形象。

　　母亲在外或与家人一起吃饭时，她始终只用筷子夹面前菜盘里的菜，她说不能为了吃口菜“翻山越岭”显出不雅之态，常常是饭后大家才知道有些菜母亲完全没有入筷，母亲往往笑哈哈的说，我少吃一点，你们就可以多吃一点。

　　退休后母亲仍然没有放松学习，每年订阅报刊，每天坚持收看电视新闻，努力关心国内外时事，尽力接收和跟上时代的新语言，努力了解科技的发展和进步，学习分析一些新说法。学校过党组织生活、开座谈会，总是邀请母亲作中心发言。母亲常说，年纪大了，也不能说话让人费解，一个人活到老必须学到老。

晚年时的母亲

　　母亲发自内心热爱学生，她常说，当老师首先一定要热爱学生，其次才谈得上严格教育和耐心帮助学生。爱学生是能不能做个好老师最基本的标准。母亲在学校工作时一贯反对和制止个别老师体罚学生。

　　退休离开学校后，每当她看见原来学校的学生，她会顿时焕发精神，眼光明亮而温暖。在母亲去世前最后一次重病住院期间，一天我推着轮椅陪母亲到院门外散步，忽然听到一声何校长好！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约六十多岁的女士牵着小姑娘从不远处跑过来，蹲下与轮椅上的母亲握手问候，几十年的变化母亲已认不出眼前这位学生了，但学生依然充满对老师的崇敬，她不停地要小孙女问何婆婆好！此刻母亲满含泪水，拉着小姑娘的手，吃力而亲切地问这问那，病情仿佛瞬间得到好转。母亲目送学生慢慢离开，充满着依依不舍的感情。

　　母亲从不接受学生和家长的任何感谢回报，这也是那个时代教师的总体品格和形象。母亲特别关心成绩较差而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的学生，她对经济有困难的教师也总是尽最大努力提供帮助。她善良宽厚受到学生和教师的爱戴。

　　文革结束后，母亲积极帮助两位老教师的冤案平反，她扭住文教局的有关领导不放，催促尽快落实政策。事后两位老教师登门含泪感谢母亲，母亲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工作，实事求是是党的方针政策，应该感谢党和国家。

　　九十年代中期，区文教局在解放碑附近修了一幢教师宿舍，组织上分配了一套住房指标给学校领导，母亲毫不犹豫地把这套住房分配给了学校一位三代同堂住房很狭窄的老教师。这位老教师激动地告诉母亲，住进新房的第一个晚上，全家老小高兴得睡不着觉，彻夜难眠。母亲听了非常开心，她回家后讲给我们分享。母亲是退休多年后才享受到区文教局分配给她的一套新房。

　　母亲一生都很注意衣着外表。在学校三十多年工作中，她衣着素色，朴素大方，母亲始终认为，不管进入什么年代，教师的服饰打扮一定要符合教师的身份，要得体、要精神、要简朴、不能怪异，要符合教师的精神面貌。母亲说，教师天天要面对学生，决不能因为赶时髦而失了体面。母亲这样要求学校的老师，自己也以身作则做表率。

　　国家设立“教师节”时母亲已经退休，但每年“教师节”时母亲都很积极参加有关组织的庆祝座谈活动，直到母亲去世前不能行走。

　　对母亲最真实的回忆，总能充实我的精神，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回忆。【作者：刘域；来源：通世智库；编撰：张小青】

作者刘域和她的母亲